「二少,夫人現在在我這裡,你放心。」
是姜尋。
我鬆了一口氣,緊接著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10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顧盛背對著我站在陽台。
他正在打電話。
一個接著一個。
不用聽我都知道,無非不就是他父母、趙家、趙裕。
察覺我醒了,他忙不迭掛了電話進來。
「阿栩,你感覺如何了?」
顧盛扶我起來,順勢給我墊了個枕頭。
「沒事,我想先回家。」
「掛完這瓶藥水就回去。」
顧盛的電話又響起來,然後被他按斷,最後直接關機。
我善解人意道:「你先忙,讓余助理陪著我就好了。」
我握住他的手:「我不會再做傻事了,你放心。」
許是真的有急事,顧盛還是走了。
拿回我的手機我才知道,顧盛一聽到我像瘋了般找我媽,訂親宴都沒出席,直接就出來找我了。
繼沈氏在京圈丟臉之後,趙氏也有了同樣的遭遇。
「顧總的心明顯是在沈家二少身上,趙家那個半路找回來的,有孩子又怎麼樣?」
「那不是,人家竹馬才是天配。」
「趙家那個沒找回來之前,本就是顧總養在身邊玩玩的。」
余助理給我倒水的時候看到了。
他說:「沈二少,顧總對你是真心的,您放心好了。」
被誤會了我也不解釋,只是裝做很落寞地笑了笑,回答道:「是麼?」
「嗯。」
我沉默了一瞬卻又忍不住問:「那趙家的少爺......」
余助理意有所指:「顧總以前是挺喜歡的,但那位仗著肚子鬧了這麼些天,再好的感情早就鬧沒了。」
這是在點我呢。
我笑了笑沒說話。
趙家不知道看守我媽的人已全換成了我的人。
見我收到了光碟卻沒動靜,又安排人來提醒我。
「不是你的就不要貪心,最後什麼也沒得到,還把原本得到的給弄丟了。」
我似乎是才知道為什麼有人要綁架我媽,失魂落魄地站在雨中淋了一下午的雨。
沈確回到家時,我已經把自己喝得半醉。
他一進屋就聞到了滿屋子的酒氣。
我沒有像往常一樣,看見他回來,殷勤地上前為他做這做那。
沈確在玄關站看了我幾眼,低頭換好鞋之後進來把客廳的門窗打開。
我像是才發現他回來一樣,抬起通紅的雙眼,啞啞地喊了一句:「哥。」
客廳里只開了一盞小檯燈。
隔著長沙發,沈確站在昏暗裡,我看不清他的臉。
我伸手去勾茶几上的酒瓶,對著瓶口就喝。
沈確走過來奪走我的酒瓶:「別喝了,回你房間。」
「嗯。」我順從地鬆開手,人卻沒起來。
沈確也沒有走開。
我抬頭看他,沈確英俊的眉眼緊皺,像是特別討厭我這副模樣一般。
我眨了眨眼,大顆大顆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我問他:「哥,我是不是特別沒用?」
沈確沒回答。
我也不要他的回答,把眼淚擦到衣袖上又繼續說。
「分化成一個連聯姻作用都沒有的 Beta,喜歡的人一邊說愛我,一邊床伴不斷,甚至在訂婚宴前一天被換了......
明明只是想和你關係好一點,起碼不那麼差,做了十幾年也沒成功過,還讓你越來越討厭我......
還有我媽,我什麼都不求,只想求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現在卻連她在哪裡都不知道......」
我的聲音哽咽,眼淚怎麼擦都擦不完。
「哥,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我媽才回到我身邊?」
我抓住沈確的衣袖哀求:「哥,我,我真的什麼都不要,我會放棄股權,研究所那邊我也會辭職......
如果,如果我媽能平安回來,我馬上帶著她離開沈家,以後也絕對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哥,我求你,把我媽放回來好嗎?
就算,就算看在她這十幾年一直安分守己,事事以你為先的份上,你放過她好嗎?
哥,我求你,我真的求求你。」
我再也壓抑不住,小聲哭了起來。
是那種,連哭都不敢大聲哭的卑微。
11
沈栩端的一直是君子有度,涵養溫雅,幾乎很少有這麼情緒外放的時候。
沈確緊抿雙唇,什麼也說不出來。
說沈栩的母親不是他綁架的,說他不知道沈栩的母親在哪裡,說他和這件事情一點關聯都沒有麼?
沈確知道自己應該這麼說,可是,就算事前他不知道,事後他也不知道嗎?
沈栩母親失蹤第二天他就查到了趙家。
他的外公讓他當做什麼不知道,不管出了什麼問題,也都是他趙家的事情,是他趙老爺子為了給愛女報仇。
風雪血腥沾染不了他沈確半點。
現在沈栩說的這些,不就是他想要的麼?
沈確卻不知為何,心像是被人攢緊,好像哭得快要喘不過氣來的人是他一樣。
......
我一直哭到了眼睛乾澀才勉強止住。
鬆開被我抓得皺皺的衣袖,站起身,垂著頭站在沈確面前。
「哥,對不起,弄壞了你的衣服。」
我的聲音很嘶啞,差點發不出聲來。
沈確像是才想起自己會說話一樣,避輕就重道:「我會幫你找她。
「哥,很晚了,你回房休息吧,我收拾一下客廳。」
最後我也沒收拾,因為一轉身,我雙眼就陣陣發黑,倒在沈確懷中。
下午淋的雨終於發揮它的功效。
我發燒了,體溫高得嚇人。
沈確把我抱回房間。
在確保他看見了我書架上放的東西後,我才放心徹底暈過去。
書架上是小時候,沈確送我的東西。
都是些不值錢不走心,沈確隨意給我。
或是學生時代別人送他他不要的八音盒,或是當著沈治的面不得不送的玩偶,或是窗簾流蘇上的合成墜子......
都被我放在了書架上。
或許沈確平時看見了會覺得我別有用心,但是我今天說了什麼也不要,這些東西就變得珍貴起來。
我只是一個渴望親情渴望得到大哥認可的弟弟罷了。
12
我媽第二天下午就被送回來了。
只是她受了驚嚇,除了我,不管見到誰都很緊張。
我二話不說,把股權放棄書籤好放在沈確面前,研究所那邊也遞交了辭職信,沈治給我和我媽的卡、車、首飾也全都留下,只帶了幾件換洗的衣物。
「哥.....
我頓了一下,然後改口:「沈總,卡都在這了,等我媽精神狀況再好一點了再去找爸簽離婚協議。」
沈確一反常態問我:「離開了沈家,你們住哪?」
我悽然地笑笑:「沈總放心,我們沒留有沈家其他房產的鑰匙。」
沈確:「我不是這個意思......」
「隨便先租一間房子吧,等我找到工作了再決定。」
沈確不再說話。
我鞠了躬,轉身離開。
手放上門把手的時候,背後傳來沈確沙啞的聲音:「你從小到大,似乎都很怕我?」
我沒回頭,只是告訴他:「剛進沈家那年的春節,趙老爺子來沈家,我媽讓我端一盤水果到書房給你們,我聽到你們在討論我和我媽。
趙老爺子很擔憂我會分沈家家產,我聽見你說,爸還年輕,不是這個進門還會是別的進門......
與其來個有權有勢的,不如先讓這個占著沈夫人的位置,以後長大要是不安分,隨便找個地方弄死就行了。」
沈確啞然。
我打開了門,卻又回頭看他:「我那時還小,不知道怎麼做才能保護我媽,保護自己,所以......
我那是還小,不知道什麼才能算安分,所以只能把自己放在最低的位置去討好你,哪怕再委屈也不會鬧,只是自己默默躲回房間消化。
長大後,我知道就算我再安分守己,謹小慎微,你也一樣討厭我,所以我出國了。
我知道你們都恨我媽,覺得是因為她,你母親才......
可是沈總,我媽認識爸的時候,他說他單身未婚,只是個做小生意的老闆,我媽並不知道她破壞了別人的家庭。
就連嫁進沈家,也是為了讓我過得好一點。
沈總,我是私生子我知道,你怎麼說我都行,她也是受害者,下次別再當著她的面說。」
沈確:「我那天......」
我搖搖頭,表示不想聽:「謝謝沈家這些年的照顧,沈總,我走了。」
前腳剛離開沈家,後腳顧盛就打電話過來。
他說他有幾套房子,可以先給我住著。
我沒有推脫,把我媽安排進最好的療養院後,就搬進去了。
顧盛有些猶豫。
我明白他擔憂什麼,便說:「我不會接觸你們醫院的核心研究項目,你只要給我提供一間研究室就好,二代信息素抑制劑是我在美國念書時研究的課題,已經有了很大的進展。」
顧盛同意了。
我低頭掩飾眼裡的嘲諷:「阿盛,你真好,現在只有你願意幫我。」
顧盛看著我光滑又纖細的脖頸,血氣上涌,攬著我的腰想做些什麼,幸好趙裕及時來電。
顧盛做賊心虛看著我,我依舊溫柔又體貼:「沒事,你去吧。」
「阿栩,我會經常來陪你。」
呵呵,以前是一定會和我結婚,現在變成了會經常來陪我......
把我當外室養著麼?
我裝作毫不知情,一直與顧盛虛與委蛇。
「二少,悅君山莊不是什麼好地方,需要我幫您重新找一套嗎?」
姜尋打電話問我。
我說不用,姜尋和我說起正事:「二少,今天顧總和趙家少爺去領證了。」
我嗤笑一聲:「意料之中,顧盛也是個有野心的 Alpha,他不會放棄吃趙家絕戶的。
你放個風出去,說二代信息素抑制劑準備研究成功了,但不要帶上我的名字,等沈確讓你調查的時候,再說這是我獨立研究的課題。」
「好的二少。」
「等沈確知道之後,你再把我在顧家醫院的事情透露給趙裕。」
「嗯。」
13
姜尋動作很快,沒兩天就把二代信息素抑制劑的事情傳得滿城風雨。
第三天,趙裕就找上門來了。
「沈栩,你還真是好手段。」
「趙少爺,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趙裕當了幾天少爺,身上那些軟弱可欺的氣質都沒了。
囂張撥扈仿佛換了一個人。
「你心裡清楚的很,沈栩,我勸你別不識好歹,你一個沈家棄子也妄想和我爭。」
我收起偽裝:「趙少爺,顧盛喜歡我,我也沒辦法啊,有本事,你去攔著他別讓他來找我。
趙裕氣得小臉煞白,我壓低聲音靠近他:「趙少爺怕是不知道吧,你在經歷孕吐、產檢、一個人晚上因為懷孕呼吸困難睡不著覺的時候,顧盛可都是在我床上.....」
「賤人!」
趙裕一把將我推開,抬手就要打我。
在我抓住他的手之前,有一個人比我更早抓住他。
「我們沈家的人,不勞煩你來教導。」
沈確把趙裕的手甩開,站到我面前說:「跟我回去。」
趙裕著急地喊了一句:「表哥!」
這聲「表哥」叫得我有點精神恍惚,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沈總,我已經和沈家沒有什麼關係了。」
我神情黯然,和剛剛針鋒相對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趙裕氣急敗壞:「表哥,他剛剛不是這樣的!」
沈確對一個剛認回來的表弟可沒有什麼感情,直接讓他滾。
我低下頭:「沈總,趙少爺懷著孕,您接他回去吧,我還有工作,先回去了。」
沈確抓住我的手不讓我走:「爸想見你。」
我停下掙扎,低低「哦」了一聲。
去醫院路上,我說要先回家換套衣服。
沈確的車拐進了我住的悅君山莊。
沈確臉色十分難看。
我佯裝不知:「有什麼問題嗎?」
沈確陰沉著臉,硬是擠出一句:「沒什麼。」
悅君山莊,聽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麼好地方,是京市有錢人養小三的地方。
去到醫院,沈治仿佛忘了上次對我又打又罵的事情,笑得那是一個和藹可親。
「小栩,來嘗嘗這個,今天剛空運過來的海蝦。」
沈確不動聲色把那盤蝦轉到我面前。
我夾起來頓了一下又放下了。
沈治問:「是做法不對嗎?爸爸記得你最愛吃蝦了。」
我悶聲道:「爸,我海蝦過敏,愛吃海蝦的是沈總......是大哥。」
氣氛有些尷尬。
沈治很快就掩飾過去:「那不吃那不吃,我們吃點別的。」
一頓飯結束,沈治裝夠了慈父,才開口說道:「小栩,回沈氏吧,我和你哥商量好了,那百分之十的股權你繼續拿著,回沈氏之後,進董事會......」
我想也沒想直接開口拒絕。
沈治擺手:「我還沒說完,趙家這次是太過分了,我已經給了他們教訓,趙老爺子也送去國外療養,你放心,你母親那邊,我也會派人去保護。」
保護?
怕不是監視和控制,讓我不得不回沈氏的手段吧。
沈治是為了治他自己的病,沈確是為了二代抑制劑帶來的巨額利益。
為了這些,沈治舍下尊嚴,沈確舍下趙家。
我有點想笑。
我早就該想到,他們是父子,一脈相承,冷血,自私,毫無底線才是他們的原則。
我變回了那個乖巧懂事的兒子、弟弟,低聲回答:「好。」
14
顧盛把一切都歸咎於趙裕,加上趙老爺子被送出國,沒有人替他撐腰,顧盛又恢復了以前那副風流狀。
甚至把人帶回了他和趙裕的家。
趙裕被氣到了流產。
趙家旁支像嗅到美食的蝗蟲,一窩蜂湧去醫院要他把僅剩那一點股份讓出來。
可是顧盛絲毫不內疚,依舊花天酒地。
我把染了病的周阮找個機會送到他跟前,顧盛又愛得跟什麼似的。
沈確像是真的放下了心結,在集團中不再隱瞞我和他的關係。
甚至親自帶我在身邊,教我一些管理上的事情。
我獨立處理了幾件大事後,董事會裡的人也收起了對我的輕視。
我也投桃報李,把二代抑制劑專利以入股的方式賣給了沈氏。
現在沈確手上有百分之十五,我有百分十二,沈治有百分之十五。
美國那邊的項目出了點問題,沈確要出國處理。
我親自送他去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