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劇情之中。
很好。
事情水落石出後,不止楚墨的屬下們對我非打即罵,就連幻海宗的人也鄙視我。
蘇青青是幻海宗的團寵,從小就深受眾人喜歡。
我的所作所為,簡直讓人深惡痛絕。
無所謂。
我待在自己的屋子裡不出門,只要不見人,他們就欺負不了我。
那日,蘇青青走進屋子,聲音柔柔地叫了一聲:「小師祖。」
我冷漠地說:「我不是你小師祖。」
蘇青青垂淚道:「小師祖,我很喜歡楚墨,我也是沒辦法才說謊的。」
那些傳言里半真半假,只有蘇青青自個兒明白,她說了哪些謊。
「不用擔心,我現在說的話沒有人信。」我說,「就算楚墨站在我面前,我告訴他,你當初給我的藥,我在裡面又加了一些丹藥,他也不會信;當初在藥王峰,你根本沒求我救楚墨,只是和我打了聲招呼,說出去別人也不會信。」
蘇青青咬唇道:「對不起小師祖,反正你是壞人,多幾樁罪也沒關係。
我打斷她:「今天你找我的目的是什麼?」
蘇青青垂淚道:「小師祖,你可以去死嗎?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我愣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盯著蘇青青。
在我震驚時,蘇青青忽然用力擊打自己的胸口,隨即噴出一口血,然後上前抓住我的手,將我帶出房間,扔在白雲峰腳。
一切發生得太快,我被挖丹後已經變成凡人,完全被蘇青青操控,沒有反抗之力。
既然她把我扔到山腳……
算了,我就順她的意思逃跑吧。
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等我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來到了無忘崖。
四周都是樹木。
前方是懸崖。
避無可避。
天空捲起陰雲。
狂風吹起。
楚墨一身玄衣,抱著蘇青青翩翩然落在我面前。
蘇青青在他懷裡哭著說:「魔尊,對不起,我被他騙了。他利用我的善心,騙我帶他出來,最後卻傷了我。」
楚墨的面容冷冽如冰,放下蘇青青,緩緩走到我跟前:「秦玨,你當真死性不改。」
聲音里,全是恨意。
「無忘崖……真是因果輪迴啊。
望著他黝黑的雙眸,我知道,他恨透了我。
我仰起頭,走到他面前:「那就殺了我啊。」
我笑得孟浪,甚至有點吊兒郎當。
「你!」楚墨惱怒。
「堂堂魔尊,害怕殺一個凡人嗎?」我問。
蘇青青在旁邊垂淚道:「尊上,青青的胸口好痛……」
「尊上,殺了他!」
「殺了他!」
越來越多的人追了上來,我本就聲名狼藉,眾人知曉我傷了蘇青青逃走後,全都要求殺了我。
楚墨依舊不動。
「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吵死了!
我伸手攻向蘇青青。
「啊!」蘇青青尖叫。
楚墨回過神,下意識拔劍。
我收回手,撤掉所有靈力,故意撞上他的劍。
他的劍捅穿我還未癒合的腹部。
噗嗤。
魔尊的靈力何其浩大,我又被廢掉丹田,我的腹部頓時出現一個巨大的空洞,五臟六腑瞬間便攪得粉碎。
劇痛傳來,眼前陣陣發黑。
我笑著說:「楚墨,現在我們兩清了……」
楚墨似乎驚呆了,抱住我,竟然下意識地喊道:「師父……」
他用力捂住我的傷口,給我輸送靈力。
「師父,你別死,我錯了……求求你……別死……」
四周的聲音不知何時消失了。
風吹得人冰冷刺骨。
我緩緩閉上眼睛。
12
不知道過了多久,再度睜開眼,我變成了一名剛暴斃的男孩。
系統按照承諾,讓我重生了。
從亂葬崗里爬出來,起身望著天空,白雲繚繞,蒼鷹盤旋,遠處山巒起伏。
心中不知為何升起蒼涼之感。
找到附近的農家詢問年月,才知自我死後又過了十年。
十年啊……
恍若大夢一場。
我下意識打聽楚墨的情況,農家不知道修真界發生的事,並不認識楚墨。
而我的身體,沒有修仙的潛質,這輩子只能做個凡人。
我怔然,隨後笑了。
或許是天意,楚墨和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不該再彼此打擾。
他應該和蘇青青成親了,一統天下,高枕無憂。
秦玨,只是一個聲名狼藉、無恥卑鄙的小人,如同天空里一縷煙飄過,毫無痕跡。
我留在村落里過平凡的生活。
認了一個獨身婆婆做乾娘,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種田、養雞、做飯,日子過得繁忙而單純。
隨著時間的推移,楚墨的面容已經變得模糊不清。
想起他,仿佛是上輩子的事。
至於更前面的,在現代過的二十多年,印象就更模糊了。
滄海桑田,斗轉星移。
那些深入靈魂的記憶、刻骨銘心的感情,最終都隨著時間化成雲煙。
我和那些人、那些事,再也沒有關係。
在那方寧靜的山村裡,我又待了十年,未踏出村裡一步。
十年後,我已經是村裡的好兒郎,種得一手好菜。
有遠處的媒婆跑來替我說媒。
阿婆說:「玨兒,城裡的大戶李公子,看中了你的畫像,我帶你去瞅瞅,若你也能相中,你就做他的契弟。」
契弟?
我目瞪口呆。
但話又說回來,我現在待的地方,男男很平常。
平常到隔壁二牛和村頭的大偉在草垛里談戀愛,被我逮了個正著。
我從一開始的震驚,到現在的處之泰然。
反正,耳濡目染下,我也覺得男男沒什麼了。
阿婆說:「咱們窮苦人家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做了契弟,又不會懷孕。若李公子以後成親,定然會打發你一筆錢,你再用錢修個房子,討個媳婦兒,以後好好過日子就成。」
我死活不幹,阿婆氣得咳嗽起來。
我趕緊同意:「全聽阿婆做主。」
在我們這裡,做契弟賺錢,再正常不過。
但我已經打定主意,等到了李公子面前,必然表現得粗鄙不堪,讓他知難而退。
阿婆帶著我,長途跋涉來到城裡。
一座小城,沒有特別繁華,卻很有生活氣息。
沒想到,走在街道上,我居然碰到了楚墨!
二十年未見,他變得更加俊美成熟,一身平常裝束,身邊帶著一個屬下,仿佛是個普通人。
我下意識想避開,但隨後又想,自己已經重生了,他定然是認不出我的,怕什麼呢!
於是,我理直氣壯地從他面前走過。
我的手被抓住,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心臟狂跳。
吸了口氣,我轉過頭,故意粗鄙地對著楚墨皺眉:「幹啥呢?想打架是不是?」
楚墨望著我的臉一怔,隨後道歉:「對不起,認錯人了。」
他拍拍我的肩膀。
我趕緊退開:「有病。」
我帶著阿婆一溜煙跑開,心臟怦怦直跳。
13
「李公子,請坐請坐。」我挖了挖鼻孔,拿起桌上的杯子,用挖鼻孔的手指掏了掏茶杯,給他滿上水,殷勤得近乎諂媚,「請喝茶!」
李公子面如鍋底,沒接我的茶杯。
我毫無眼色:「李公子,您喝茶啊!以後您就是我的契兄,那個……你準備給我多少錢?」
李公子皺眉:「你想要多少?」
我蒼蠅搓手:「一千兩白銀?」
「一千兩?你怎麼不去搶?」李公子氣憤。
我開始掰手指算帳:「李公子,你看看啊,我跟了你,名譽受損,是不是該補償?看看我這姿色,天人之姿!一千兩絕對不虧!」
李公子很生氣:「豈有此理,你這叫天人之姿?能不能照照鏡子?誰會拿一千兩要你?」
「我要。」
我和李公子愣住。
楚墨推門而入,沖我微笑。
我背後直冒寒氣,怎麼回事?他怎麼會找我?
李公子被楚墨三言兩語趕走了。
「小的也告辭。」我也想溜,被楚墨一把捉住後衣領。
「幹嗎呢你!」我大聲嚷嚷,「小心我告你啊!」
「秦玨,我找了你好久。」楚墨聲音輕微。
我嚇得臉都白了,依舊死不認帳:「你誰啊,我不認識你。」
楚墨輕輕拍我肩膀,我的衣服上浮現出一點點華麗的光。
我忽然想起在大街時,楚墨在我肩膀上拍了拍。
一定是那時留下的。
可惡。
「這些光點,是謎海蛟龍的鱗片做的,當年師父與我一道殺蛟,鱗片上有我和師父的氣息,蛟龍體質特殊,萬年不滅,我用秘術一找,就能找到師父……」楚墨聲音清冷。
「不是,你認錯人了。」我依舊死不承認。
他笑了笑,拍拍手,外面有人帶著一個人進來。
阿婆。
我臉色一變。
楚墨對阿婆說:「我出一千兩黃金,秦玨做我的契弟。
阿婆高興壞了,滿口答應:「好啊!」
楚墨長相一等一的好,阿婆甚至覺得我賺了,何況楚墨給錢大方。
也不知楚墨怎麼哄的,就這樣,阿婆滿心歡喜地和楚墨簽訂契約,將我賣給楚墨三年。楚墨向阿婆保證,我走的時候再給我一千兩黃金,且這三年都留在豐城,不打罵,不羞辱。
條件好得讓阿婆恨不得早點將我打包,送給楚墨。
我被帶去楚墨的府上,換上最華麗的衣裳,住進最漂亮的房子。
整個過程,都很茫然。
所有人都匍匐在他腳下。
五年前,他來到這座小城,一直在等什麼人。
「如今看來,尊上是在等您呢!」婢女們嬉笑著說。
我緊緊握著拳頭,內心慌亂又震驚:「楚墨沒和蘇青青在一起嗎?」
婢女們道:「沒有啊。」
從婢女口中得知,當年我死後,不知為何楚墨和蘇青青徹底鬧翻,將她廢掉修為逐出幻海宗。蘇青青變成凡人,在人間遇到劫匪,被砍死了。
我非常困惑,當年楚墨和蘇青青不是一副即將成婚的模樣麼?
雖然心頭有很多疑問,可以我現在的身份,是不能問的。
畢竟我一直堅持楚墨找錯了人。
楚墨來見我,溫柔地詢問我的過往,我假裝一概不知,只是個無辜的凡人。
他沉默良久,含笑道:「忘了也好。」
如此僵持半月,楚墨每天都會來陪我,帶我吃喝玩樂,一看就想用繁華物質腐蝕我純潔的心靈。
還時不時地穿著鬆鬆垮垮的衣服,露出漂亮的肌肉在我面前晃來晃去。
呵,物誘不行,轉而用色誘?
我盯著他的腹肌,在心裡說:【想得美,我不可能被誘惑的!】
我們就這樣曖昧地僵持著,我想走卻走不掉,又拿楚墨沒法,無可奈何。
兩日後,婢女將我帶去涼亭,楚墨在那裡等著,邀請我入座。
「餓了吧?」他指著涼亭石桌上的飯菜道,「這些都是為你準備的。」
我低頭一瞧,紅燒仙鶴、酸菜錦鯉、爆炒七彩兔……全是當年在幻海宗吃的菜。
我默默坐在桌邊,假裝不認識。
忍耐。
必須忍耐。
楚墨開始講述我和他前世的恩怨情仇,當他講到兩人相親相愛,我是他道侶時,我終於忍無可忍,拍桌而起:「休要胡言亂語,我什麼時候是你道侶了?」
楚墨眼眸黝黑,嘴角含笑:「師父,你沒失憶啊。」
我噎住。
一時衝動,馬甲掉了。
14
「你到底要幹什麼?」我索性直接詢問,「前世之事,我們已經兩清了,今生不要再惹我。」
楚墨的眼眸,黑沉如水,他聲音沙啞地說:「秦玨,我要和你做道侶。」
我震驚、困惑,還有一點臉紅心跳:「為什麼突然這麼想?」
「並非突然。」楚墨認真地說,「是一直都這麼想,從很多年前起,我就這麼想了。」
他竟然如此直白。
楚墨並未隱瞞,一五一十告訴了我後面發生的事。
我死後,楚墨心裡空蕩蕩的,去了無忘森林,無意中見到森林之主的屍骨,同時發現屍骨身邊居然殘留著我曾經戴過的玉佩,他很驚訝。
當初掉入無忘森林,他一直覺得有人在暗中保護他,後來遇到蘇青青,一開始他以為是蘇青青,後來又認為不是。
整片森林妖獸橫行,他幾乎沒遇到什麼危險。
而且每次餓的時候,總有受傷的野獸出現作美餐。
次數多了,他心裡難免懷疑。
拿到我的玉佩後,他心中有猜測,但又不敢相信,於是專門攻打修真界最大的門派,搶走了法寶因果鏡,利用因果鏡回溯無忘森林的過去,發現是我在暗中保護他。
知道真相後,他又去逼問蘇青青,蘇青青以為事發,慌亂地把真相全講了出來……
「你不喜歡蘇青青嗎?」我問。
「當然不喜歡。」楚墨道,「小時候我因為她被人欺負得很慘,當然,若不是因為她,我也不會遇到你。
他神色痛苦:「我滿腔仇恨,覺得被你騙了,再度遇到她,她說為我送藥、為我求醫,還在森林裡一路護著我,希望我娶她。我因為恩情和她在一起,我知道她有問題,可師父總惹我生氣,我就想氣氣師父……師父,我沒想你死……」
感受到他壓抑的痛苦和小心翼翼,我坐立難安:「可是,我的確挖了你的金丹,將你踹下懸崖。」
「師父,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否則,我實在想不通你為何要那麼做。」楚墨問。
我猛然清醒:「沒有。」
系統警告過我,千萬不能告訴任何人穿書的事。
無論楚墨如何詢問,我都守口如瓶。
我悚然一驚。
沉默良久。
楚墨道:「以前種種都是過去的事了,這輩子,就當我們重新相遇吧。
重新相遇,就當以前的事情從未發生?
這樣,似乎也挺好的?
我沒答應,也未拒絕。
接下來三年時間,我們住在小城裡,平平淡淡地過日子。
時間忽然變得慢下來。
楚墨出門,大大方方地向別人介紹,我是他的契弟。
時間久了,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他有一腿。
實際上,我和他在府里清白得很。
偶爾我會想,上輩子的事既然已經兩清了,這輩子在一起也無妨。
楚墨經常給我弄一些天材地寶,希望我能洗經伐髓,重新修仙。
然而,上天仿佛在開玩笑,我竟一點兒修仙的資質都沒有。
我是凡人,會衰老,壽命只有短短几十載。
幾十載對修仙之人來說,不過彈指一瞬。我前世閉個關,就去了十年。
夜晚輾轉反側時,我在想,凡人最好的年華,也就前面四十年。
我和楚墨若真能在一起,他隨便閉個關,或者做個什麼事,我就可能迅速變成一個老頭。
一個老頭,楚墨不會嫌棄嗎?
我不敢去想。
我也搞不懂為何會想這些,患得患失,讓自己悶悶不樂。明明以前我很樂意做個凡人,可在知曉自己和楚墨的差距後,我竟痛苦於自己是個凡人。
三年時間如白駒過隙,一晃而過。
假如幸福能有具體的模樣,大概就是這三年吧。
「秦玨,你真要走嗎?」楚墨問我。
「你當真不喜歡我?」他問。
我沉默了很久,點點頭。
楚墨笑了笑,說:「好,我送你。」
他把我送回村裡,給我修了一棟房子,又給了我一萬兩黃金,然後便消失不見。
我又開始種田養雞,過閒雲野鶴的日子。
阿婆的身體越來越不好,她壽命到頭了,一直催著我娶妻生子。
我找到村裡的寡婦小梅,給她一筆金子,讓她和我假成親。
小梅為了養孩子,答應了。
屋裡搭上紅綢、大燈籠,又請了一幫人吹吹打打,看起來格外喜氣洋洋。
躺在病床上的阿婆很高興。
婚禮開始。
我心神不寧地去小梅家裡迎娶新娘,兩個媳婦扶著穿大紅嫁衣、蓋著紅蓋頭的小梅出來,走進轎子。
小梅安靜地走進花轎,一路吹吹打打地回到家。
拜過天地,喝過花酒,夜深人靜,我踉踉蹌蹌地走進婚房。
紅燭高燃。
我漠然地對床邊的新娘說:「你睡吧。」
說罷我準備去隔壁書房。
誰知新娘突然站起身,瞬間移到我身邊,將我拉到床上。
我驟然意識到什麼,問:「楚墨?」
新娘的身材逐漸變換,一把掀掉紅蓋頭,赫然是楚墨。
他將我按在鮮艷的床褥里,眼睛血紅:「師父,秦玨,我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你成親生子。」
我喝了不少酒,頭暈,怔怔地盯著他。
他猛然吻我,哭著說:「我不許你和別人在一起!」
或許是情難自禁,我心裡絞痛,伸手擁抱他,告訴他我心裡的顧忌。
「你怎麼會這麼想?假如你一輩子是凡人,我會一輩子守在你身邊,下輩子還會找你,做你的師父,將你養大。
我醉了。
失守了。
紅燭搖晃。
一室春光。
15
楚墨和我耳鬢廝磨了幾日。
修真者的身體,和凡人的身體,根本沒法比。
好幾次我都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還好楚墨說要回去舉辦大典,讓我做他的道侶,才肯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