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一片空白,三分球砸偏落在籃圈上,一下彈飛出去。
「策哥你怎麼?」
「我去,三分戰神也有失誤的時候!」
「說好的黃金右手呢策哥!」
我白了他們一眼。
「手滑。」
可接下來的時間裡,我總是情不自禁地向不遠處的安允瞟去。
安允乖巧地站在那裡,手中還捧著那個藍色的保溫杯。
我看到他的衣角隨著殘風掀飛而起。
我抬頭向上望了望,天色漸晚,墨黑布滿濃雲,陰沉的冷空氣搖搖欲墜。
視線落回安允身上。
在風的作用力下,衣物被吹得緊貼他纖瘦的上身。
我隱隱覺得他身上那件有些單薄。
傳過來的球索性直接沒接,摔在地上砰砰作響。
我扭身徑直向安允走去。
單手將衛衣從身上扯去,二話不說豎直套在安允頭上。
「我熱,衣服替我拿著。」
安允愣愣地注視著我,衛衣卡在他的脖子上堆成一團,他一動不動,臉頰被風吹得微紅。
好呆。
我伸手拽了拽,將衛衣套好在他身上。
「看你也沒手拿,套身上算了。」
我面上平靜,實則心亂如麻,連總愛調侃的「小安安」三個字都忘記說。
返回場內,室友拍著我的肩膀喘氣。
「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要被渴死了,我也得喝口小安的水去。」
「站住!」
我反手扣住已經走出去的室友的後肩,死死摁住。
室友被我嚇得一機靈。
「啊?怎麼了?」
我的五指使勁往他肉里陷。
「你......你不能去喝。」
「啊?不是有話好好說,你要捏死我嗎策哥?」
我指節微松。
「水......水被我喝完了,保溫杯里沒水了。」
「我去不是吧策哥,你可真能喝啊,那麼大一杯你剛才一口氣喝完了?」
「嗯。」
「你牛,算,我還能再打會兒,來。」
沒打多久,室友徹底渴癱了。
「算,吃飯去吧咱們,我真要渴死了,策哥今天也不在狀態,打得心不在焉的,我就沒見他空過那麼多三分球,咱們撤吧。」
一眾人離開球場,向校內新開的一家燒烤店走去。
「你的衣服。」
安允和我並排走在幾人身後,他伸手要扯身上那件我的衛衣。
我飛快按住他。
「不用,還不冷,幫我穿著先。」
安允順從地點點頭,晃了晃手裡的杯子。
「那還喝嗎?還有多半杯。」
想到什麼我面頰一燙,慌亂別過頭。
「不、不喝了吧。」
到現在我嘴角還殘存著一股淡淡的甜草莓味。
進店後,可能被風吹了一陣,我腦子漸漸緩過神來,又恢復往常對安允的稱呼。
「小安安先看看吃什麼~」
我把菜單放到安允面前,他認真盯著菜品,我的目光悄悄垂落在他薄嫩的唇上。
兩個男人就算喝了同一個瓶口又怎樣?
我打球的時候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
「蝦尾。」
安允話音剛落,我回頭沖服務員重複。
「您好,香辣蝦尾,謝謝。」
一個球友跳起來。
「為什麼不是蒜蓉蝦尾啊?沒有蒜蓉的蝦尾還叫蝦尾嗎?」
我眼皮都不抬一下地回答。
「安允不吃蒜。」
安允一雙小鹿眼瞟上去對服務員溫聲。
「那點兩份,一份香辣,一份蒜蓉,謝謝。」
每人點了一兩道菜,毛血旺先被服務員端上來。
我熟練地端起小碟盛好,一顆顆花椒擇出來。
挑好後自然地放在安允面前。
「喏。」
沒跟我和安允一起吃過飯的幾個球友目瞪口呆。
「都說策哥把安允當老婆養,沒想到是真的啊?」
室友習以為常地叨了口菜。
「小安本來就是我們宿舍的團寵,策哥尤其寵他。」
滿桌唏噓。
「策哥這麼貼心,誰跟策哥談戀愛不得幸福死?」
「欸,策哥之前女朋友應該挺幸福的吧?」
「話說策哥談過幾段?」
幾個人聊著聊著就把問句拋給我。
「憑什麼告訴你們?」
我咬著筷子扯嘴,徹底激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大勢所趨之下順利開啟了酒桌遊戲。
12
「幾段?」
玩遊戲再逃避問題就有點不道德了。
「很多。」
「那是多少?」
我不耐煩地信口雌黃。
「記不清了,五六七八十來段吧。」
說完我莫名心虛地向安允瞟眼過去。
他神色黯淡,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小碗里用勺子攪來攪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策哥牛啊,我就知道會不少!」
「廢話,你看策哥那騷包樣,在安允面前都那樣,可不得是談過一堆嘛!」
「我也想試試談的都記不清幾段那麼多,嗚嗚。」
「欸,該安允了。」
「安允你......談過戀愛嗎?」
在所有人眼裡,包括我,我們都覺得安允應該是沒有前任的。
因為安允看著太乖了,乖到我們覺得他之前一定是那種好看迷人又不問世事的學霸。
可我看到安允眼底閃過一絲異樣。
「談過。」
「我去小安,可以啊!」
「幾段啊?」
「就一個。」
安允答得認真,我心底頓時風起雲湧,一陣壞情緒洶湧澎湃。
安允有前任?
我都是瞎編的,可他看起來真的有。
「是什麼樣的女生?」
桌上的人還在尋根究底地追問。
我豎直耳朵目光灼熱地死盯住安允。
他輕聲開口。
「這是下一個問題了。」
接下來幾輪遊戲安允都沒有輸過,我心裡被磨得皮鬆骨癢,抓起酒瓶往肚裡灌。
今天這酒真難喝。
一頓飯終於結束。
酒精直衝腦門,我撈起端坐的安允,指了指頭頂壓迫的灰暗。
「小安安,天,冷,暖床。」
安允眨著眼沖我點頭,乖巧得不像話。
我心底暗罵一聲。
媽的這麼可愛的小糯米糰子到底跟誰在談啊?
不對。
到底跟誰談過啊?
回宿舍後被風吹得精神了些許,我抱著安允躺在床上,兩人相顧無言。
他的情緒看起來也不怎麼高漲,耷拉著小腦袋貼在我胸前。
難道是剛剛提起,現在懷念前任了?
我心含怨念,壓制平復了好久的情緒,才冷靜地琢磨起來。
安允講過,他父母曾經聽說河南教育進度快而把他送去河南讀過書。
所以他那個前任是河南的?
我們倆現在躺在床上的氛圍,讓我不自覺想起昨晚電影里攻受事後躺著環抱在一起的模樣。
想得我腦門一羞。
於是我打破沉寂先開口。
「你今天說你之前戀愛......」
「嗯?」
「是河南的嗎?」
懷裡的安允忽而抬起頭睜大眼睛,無神的瞳孔添了情緒,忽閃忽閃的眼睫搔得我心癢難耐。
「你怎麼知道是和男的?」
「因為你說過你之前在......」
「你也是 gay?」
「?」
是和男的?
安允是 gay??
前任是男生???
我磕磕絆絆艱難從嘴裡吐字。
「我我我我......」
等等。
如果安允是 gay,我每天對他說那些騷話不是騷擾是什麼?
直男調戲 gay,隨意撩撥?
我每天讓他給我暖床又是什麼?
這不是引導別人主動誤會?
對我來說只是直男之間的玩笑,可是對安允來說可能已經有些過了。
小臂被一隻溫熱的手掌覆上輕輕抓住,我對上安允飽含瀲灩水光的眼。
一陣頭腦風暴,我下巴都沒來得及合攏,床忽然開始輕微來回搖晃。
搖擺幅度逐漸加大,頻率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屋內的室友急促拍打床沿。
「你們在幹什麼?」
14
一聲大喊把我從晃神中拽出來,整個人的思緒還有些游離。
「還不快跑啊!還在幹什麼!」
又是室友一聲大呼,繼而是持續不斷尖銳爆鳴的警笛聲。
這下我終於徹底清醒!
是地震!
我火速拽起安允飛奔下床,不顧一切地與他十指相扣,風馳電掣地向宿舍樓外衝去。
我滿心怦跳地拼盡全力,在人潮中極力護住安允。
腦中只有一句話。
【安允不能有事!】
擠出宿舍樓道,所有人骨騰肉飛地向操場空地奔去。
胸部和腹部隨著喘息擴張到極限,感覺下一秒就能炸裂開來。
算是最早一批到達操場,我始終肉戰心驚。
和安允面對面大口喘氣,盯著對方的臉慢慢平復心跳。
許久,操場上烏泱泱擠滿學生教師,震感逐漸平息,我才遲遲恢復身體觸感。
此時此刻。
我還牽著安允,掌心浸滿汗水,五指穿過他柔嫩的指縫,勾勾纏纏交疊在一起,死死相扣。
想起震前在床上的復盤。
我的手似是觸電了一般,乍然抽回。
這個牽法似乎是太曖昧了些。
直男不能這樣對待 gay。
那就太不負責了。
安允清明的眼底浮出一股波動的情緒。
大概是體力比我薄弱,他還微微有些輕喘。
他就那麼直截了當地盯著我,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整個人看穿透過去。
我慌亂躲開安允的直視,心跳卻比逃竄的任何一秒都雜亂無章。
15
那天的震級不是很強,房屋沒有塌損。
全校師生又由於平時演練得當,全部安全撤離。
此次地震的話題在校園持續了一周,熱度也就淡淡散去。
在過去的一周里,我極力克制著和安允保持距離。
既然人家喜歡男生,自己就別去犯賤製造誤會。
畢竟直彎授受不親。
但正常的宿舍社交不可避免。
只是突然不親暱稱呼安允,使得其他室友比我還不習慣。
「策哥,你最近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怎麼感覺你情緒那麼低落?」
「沒有。」
「你最近都不喊安允小安安了!這還不叫情緒低落?」